陰歷七月半, 也就是中元節，更是俗稱的鬼節。現在過這個節日的人越來越少，卻仍有不少地方保留著這樣的習俗：或是祭拜祖先、或是在路口點路香, 這些皆是在告慰亡魂，讓它們不要來找自己的麻煩。

傳說七月半鬼門洞開，所有陰間的鬼都能回到陽間來，或是探望親友、或是有怨抱怨有仇報仇。

轉眼間陰間也開業好幾個月了，不少鬼都對這次的鬼節抱有非常大的期待。

上次清明節都撈著去陽間看看，這次中元節，說什麽也能去陽間瞅一眼吧？

顧綺知道這群鬼都渴望去陽間見見世面, 看看當初自己有沒有留下點什麽來, 顧綺也想念父母、親人朋友。

她的牌位還被父母供奉著, 還不知道自己的墳墓被修成了什麽樣，這些都讓顧綺甚是牽掛。顧綺也明白，陰間的鬼們對這次中元節期待有多大，可她並不打算讓每一個對都上去。好家夥，她一共才一千多個員工，還有不少亡魂在排隊等待審判。

顧綺還留了一點之前天地系統設置的程序：游魂系統, 有很大一部分鬼被扔在了忘川河中, 按時間排序，先死的鬼在前面, 從忘川河中爬起來, 通過奈何橋的前臺分類之後，才能去後面面對判官。

顧綺發現光靠之前那個女鬼一個是遠遠不夠的，於是孟婆隊伍也壯大了不少, 從原本的一鬼加到了百來個鬼, 即使如此, 也面對不了過多的亡魂。

這個世界每時每刻都在死人，死亡不會因為任何原因而停歇，是這個世界上最公平的東西：所有人都要面對死亡。

在以前，顧綺看到過一個文章，別的內容沒記住，顧綺就記住了：世界上每一秒鐘都有1.8人死亡，一分鐘有106人。她的孟婆們兩班倒，每個班都最起碼有50個孟婆，就這情況，也應付不來每分鐘死亡的人。

要是中元節鬼們大開讓它們全都放假，前臺這邊就要出事。所以顧綺制定了特別制度，那就是：評優，第一次中元節只有這段時間業務能力最好的員工可以去陽間，從下一次開始則是輪流去，總而言之不能讓陰間沒鬼幹活。

樸實的員工們接受了資本家閻王的這一決定，並且非常認真的進行匿名評選，本次將有200個鬼可以去陰間，這對它們每一個來說都特別重要。

尤其是剛死沒多久，像西裝鬼和看狗男女那女鬼這種的，恨不得馬上回到陽間去。

每個部門的部長都是選好的，評選也將由它們來進行，到了這個時候，很多員工都開始給部長送禮。

顧綺把這些事都看在眼裏，和姜素言感慨：“不管是哪裏，都是人情社會啊，你看看，陰間都有送禮的。”

它們送禮送得相當樸實無華，那就是：魂力。

陰間也只有這玩意兒能夠入別的鬼的眼，它們也只有這個，除此之外，什麽都沒有。幹幹凈凈到陽間、幹幹凈凈又到了陰間，除了這靈魂，其他什麽都沒有。

它們能給別人的，當然也只有靈魂。

膽子大的有部長還真收了別的鬼送上來的魂力，然後轉手就被顧綺給塞到地獄裏面去反省了，至於魂力，當然也被顧綺收入囊中。螞蚱腿上的肉也是肉，顧綺才不嫌棄魂力少。沒收的部長也有獎勵，這次中元節可以直接去陽間。

那些跑去送禮的，無一例外，都被顧綺從這次名單上劃了出去，沒有被送到地獄去反省，已經是顧綺最後的溫柔。

顧綺這陣子除了要研究這份去陽間的名單，最關心的就是自己老婆的臉。經過那次碎碎樂之後，姜素言龜身上一直有細小的細紋，其他地方都容易恢覆，就是臉很難。鬼身的臉，代表的不僅僅是美貌，更是自己的人性。

作為一個鬼，失去自己的面容就是失去人性的開始，像狐貍鬼就是如此，很多鬼都是從頭部開始變得不怎麽像人的。

姜素言的鬼身是重塑的，她在陰間怎麽久，真實的鬼身早就不似人形，姜素言覺得太醜，又把自己的鬼身重新捏了個。重塑的鬼身本來就脆弱些，上次千瘡百孔精細養了這麽久，顧綺每天都給姜素言渡過去一些魂力緩慢養著，到了現在，才終於快好全。

只是臉上嬌嫩，這裂紋橫在那，還是很難長好。

顧綺端詳著姜素言的臉，從心底裏泛起心疼來，姜素言卻不怎麽放在心上。她摸了摸自己的臉蛋：“你反正也不嫌棄我難看，有就有吧。”

姜素言不止不放在心上，她還巴不得這裂痕慢點好。

她性子古怪，一開始還怕自己這張臉會讓顧綺討厭，害怕她看到自己滿臉裂縫的模樣；可後來姜素言發現，顧綺壓根不會因為自己這張臉上如今的模樣而嫌棄自己，心裏那絲小在意沒了，她發現顧綺每次看到她臉上裂縫的時候眼底都會有心疼。

那種心疼是藏不住的，一絲絲一點點從她的眼底蔓延出來，那眼神粘在姜素言身上，拔都拔不掉。

姜素言喜歡顧綺眼中只有自己的感覺，她是真真喜歡自己、心疼自己。

意識到這一點，姜素言覺得：自己這臉上的疤痕還不如慢點好，這樣顧綺就能多心疼自己一些。

這些小裂縫還無時無刻不在提醒顧綺，姜素言曾經為她做了些什麽。她願意為了顧綺，付出全部，只要姜素言站在顧綺身邊，顧綺就會記得這件事。

所以姜素言是樂意看到這些裂縫慢點好的，最好永遠都別好。

她心裏這麽想，卻不會表現出來，也不會故意讓裂縫好不了，她只是沒有顧綺那麽積極。

當顧綺把手放在姜素言臉上的時候，那指尖小心翼翼觸碰著自己的裂縫就好像在觸碰稀世的珍寶，姜素言更是眷戀這種感覺。

不過馬上要去陽間了，要是這麽久自己臉上的裂紋還不好，自己的公公婆婆不會對自己心裏有疙瘩吧？

姜素言腦海中有這個念頭，有的時候走在路上都會有這樣的畫面出現的腦海裏，偶爾有一次經過判官審判的時候，裏面有個產後抑郁的姑娘坐在裏面。

她看樣子年齡也不大，估摸著也就二十七八歲，和姜素言比起來就跟早春的綠芽一樣嫩。來到陰間到判官面前的，十有八九會哭哭啼啼，可這女人一邊哭還一邊在訴說夫家對她有多過分。

姜素言就是聽到了“婆婆”兩個字，才走了進來。

看到姜素言的身影，判官都楞了楞，連忙給姜素言搬了個小板凳，請她坐下。

女人哭泣的動作緩了緩，無聲的詢問姜素言是誰。判官清了清嗓子，給女人介紹姜素言的身份：“閻王她老婆。”

女人連眼淚都不流了，目光中有滿滿的疑惑：沒聽說過閻王還有老婆啊？

但她明白了一個事：這是個大人物！

女人這才繼續哭了起來，在那邊喊著自己的命苦，婆家對她那叫一個過分，尤其是她婆婆，自從生了孩子就對她百般挑剔，還說她生了妊娠紋變醜了很多，要讓自己兒子再去找個年輕貌美的。

如果是顧綺坐在這裏說不準還會義憤填膺兩句，而姜素言則是冷淡的吩咐判官，讓它將女人的生平調出來直接看。

做鬼的視力都不會太差，就算是x128倍速的視頻都能看得清楚，可就算是128倍速，人的一生這麽長，就算只看醒著的時候，也很難在短時間內迅速看完，後面還有那麽多亡魂，判官的工作量確實大的離譜。

姜素言不同，她可以看1280倍速的視頻，姜素言非常快速看完了女人的一生，並且代替判官寫完了女人的判定書，揮揮手讓她轉世投胎。姜素言看到的和女人說的別無二致，這世上最難為女人的，往往也是女人。可她們是被男人馴服的野獸，甚至不配稱之為女人兩個字。姜素言嘆了口氣，她和顧綺為了建設陰間就已經付出了全部的經歷，陽間只能由活著的人去改變。

像剛剛去投胎那樣的女人不管是從前還是以後，都還會存在，她們能做的只是讓這些女人在死後過得不經歷痛苦，日後可以投一個好胎。

看過剛剛那個女人的生平，姜素言心裏更加擔心，畢竟婆媳關系真的好難搞定。姜素言也知道，自己的婆婆/岳母林曼書並不是那樣的女人，可自己的確是將顧綺從他們身邊奪走了。說心中沒有怨言，姜素言是不信的，只因為自己是顧綺的愛人，他們才會接受自己。

他們對自己所有的喜愛，都是基於顧綺。

林曼書雖然不會像剛才那個女人的婆婆那樣對待她，姜素言還是害怕林曼書午夜夢回會對她有怨恨。

尤其是，自己是個什麽都無法付出的女鬼。

姜素言轉回了顧綺的房間裏，就看到她正在奮筆疾書，在寫這次要去陽間的名單。

看到姜素言過來，顧綺放下了筆，把姜素言伸手拽了過去。顧綺看出了姜素言心情不好，還詢問她發生了什麽事。

姜素言嘆了口氣，過了會兒才說：“我們回家去看望爸媽的話，要不要準備什麽禮物？”

“啊？”顧綺懵了，她是真的懵，因為顧綺都不知道自己能準備什麽禮物。陰間什麽東西也沒有，她總不能給自己爸媽帶兩個鬼回去當伴手禮吧？

顧綺撓了撓頭，半天才憋出來一句：“要不我把我爸媽種的青菜拔了？”

作者有話說：

姜姜：我夫君真是個大聰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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